2019年9月25日 星期三


約訪李惠堂幼子李炳德請教二事

約訪李惠堂幼子李炳德,請教他兩件事。一是李惠堂被傳獲選為世界五大球王之說。二是李惠堂的童年史。見面前幾天,我已將〈李惠堂到底有沒有被選為世界五大球王?〉https://www.inmediahk.net/node/1066381
及〈提防李惠堂的童年史被竄改〉http://lindapun.blogspot.com/2019/05/blog-post.html
這兩篇文章,用whatsapp傳給他看。

李炳德表示,收到這兩篇文章後,從手機轉發到家族成員的群組,現時在香港和海外的子侄有20多人,至今未收到較知情的回應。大家對這兩件事都不太清楚。

先談世界五大球王之說。他稱沒有見過相關的雜誌,父親生前也沒有向他提過此事。他個人估計,李惠堂在1976年獲選為世界五大球王之一,是不大可能。因為既然是選舉,必然並非一個人決定,而是有較多人參與。但那時資訊、影像等傳送不及現時發達,而且李惠堂早在1947年已經掛靴,不可能在七十年代,會有很多人看過或清楚李惠堂在球場上的表現而投他的票。

另外,他認為父親是不太重視財富,卻十分重視聲譽的人。如有表揚或讚賞他的消息,他會欣然受落,不會刻意去查證或理會消息來源。所以別人有否誤傳,可能連李惠堂本人也不清楚。

他依稀記得以前有侄子提過,想尋找那本德國雜誌,但其後應該沒找到,便不見再提起。

現時發現最早刊登李惠堂獲選為世界五大球王之一的報導,見於1976  6  4 日的《香港時報》體育版,撰文者署名原子塵。消息來源是李惠堂把那個"據悉"的報導私下告知原子塵。翌日,即1976  6 日的台灣《聯合報》,改寫轉載原子塵這篇文章,刪除了原文的消息來源並隠掉李惠堂提及的那本西德雜誌名稱,僅稱「今年四月五日出版的西德足球雜誌第十五期, 選出了五位全世界最有名氣的球王......」。

但現時透過香港公共圖書館和台灣智慧新聞網的舊報搜索系統查找,這期間的幾份香港主要報章,包括《華僑日報》《工商日報》《大公報》,以及台灣其他主要報章,包括《中央日報》《中國時報》,都沒有關於五大球王的報導。到1979年7月4日李惠堂去世香港的《華僑日報》《工商日報》《香港時報》《大公報》和英文《南華早報》,以及台灣《中央日報》有關他生平的報導,也沒有提及他曾當選世界五大球王。

至於李惠堂的童年史,李炳德只知父親小時候到過家鄉廣東五華,但住了多長時間?就不知道。聽過他提及小時在香港大坑,和家鄉五華,都曾以足球射牆來練習,但沒有提過射狗洞和把柚子當足球練習這些事。他認為若說到李惠堂對足球運動產生興趣,及培訓球技,那必然是在香港,不會是由五華孕育出來。民國初期香港的足球運動已蓬勃發展,與鄰近地區比較處於高水平, 那是眾所周知的事。對於大陸方面有關李惠堂童年的種種說法,他不予置評。

香港在194112月被日軍侵佔後,李惠堂和家人先後逃離香港,到了家鄉五華避難。李炳德是於1943年在五華出生。在家中排行最小,有三位兄長及兩位姐姐。前幾年, 三位兄長和一位姐姐已先後去世。李惠堂在1943年獨自離鄉,到了當時的陪都重慶,為國民政府服務,直至抗戰勝利才返回香港。和平後, 李炳德和留在家鄉避難的親人都回到香港生活,與李惠堂團聚。

自此,李炳德就沒有再踏足五華。父親也甚少跟他談及家鄉的事。據他所知,仍在世及常往來的家族成員也沒有和五華方面有聯繫。至今只有幾個侄約兩年前曾一起到訪過五華。李惠堂的兄弟姐妹多達六十多人,族衍龐大,網絡上有些表示與李惠堂有親戚關係的人,李炳德並不認識。

李炳德稱,過往父親的遺物全由兄長及母親保管。自八十年代後期,大陸多次有人來採訪李惠堂的生平事蹟,有說拍電影或電視劇,有說要出書,「借用」了不少李惠堂的遺物和資料,那時都由母親和兄長們出面接待這些訪客。後來李炳德才得悉,這些訪客一個都沒有回頭,取走的東西自是不知所終。所以最近香港歷史博物館計劃在2022年展出李惠堂的獎項或遺物,藉以介紹港人在二戰前的體育成就,李炳德卻無能為力,找不到任何父親遺物借展。

李炳德很高興近年有不少有心人整理香港的足球歷史,可惜父親生前沒有留下回憶錄或口述史,年代久遠了,整理起來便較困難。他發現有些研究者是很認真考究史實,但有些就較關注吸引讀者目光,甚至把人和事「神化」一點也覺得無所謂。很多坊間和網絡上有關李惠堂的傳聞,他都不清楚,只能留待有心人考證了。

2019年8月22日 星期四

從抹紅錢穆說起,小心民國人物再被扭曲

近十多年來,大陸掀起一股民國熱,學術界、文化界,以至普羅大眾,都對長期被中共扭曲、掩埋的民國歷史深感興趣,因而湧現了大批有關民國歷史和人物的資訊,但由於編寫人員的工作粗疏,或想吹捧維護某些人物等等原因,使很多民國時期的人和事不但沒有呈現真相,還會被再度扭曲,故讀者必須提高警覺。

筆者近閱由大陸右派老人胡顯中主編的《精英是怎樣被毀滅的?------一九四九年以來各界精英死難實錄》(香港五七學社出版,二一二),當中一章題為「陶鑄:黨內第四號人物也未免滅頂之災」,提到「一九五六年陶鑄出任中共廣東省委第一書記,兼廣東省長期間,寬容和關懷知識分子,特別是高級知識分子,例如那位秉性剛直、口無遮攔的中山大學教授容庚(1894-1983),在陶鑄個人魅力的感染下,將所藏珍稀文物全部捐獻給國家。五十年代中期,因美國籌備在印度召開一個國際學術會議,主題是批判中共政權,擬請香港新亞書院院長錢穆(18951990)重點發言。周恩來知道後,囑咐陶鑄找人給錢穆做工作。熟知容庚的陶鑄立刻想到錢穆和容庚曾是燕京大學的同事,便請容庚出面。一九五六年秋,容庚去香港和錢穆叙舊。後來,錢穆雖然參加了那次國際學術會議,卻沒有發言。」

錢穆會如此這般嗎? 在戰後香港成長的讀書人,對錢穆這位著名歷史學者不會感到陌生。他的反共立場堅定,四九年南下香港後,致力教育事業,創辦新亞書院,延續中華文化,晚年終老台灣,至九零年去逝,一直沒再踏足大陸。該書有關錢穆的描述,令筆者咄咄稱奇。於是上網搜索相關資料,發現廣州市政協委員會所辦的廣州文史網站,一篇由張維持(1911-1991)撰寫的文章〈著名考古學家容庚〉,有類似的內容。張維持是中山大學中文系教師、容庚的學生。這篇吹捧容庚的文章,有關錢穆的內容較胡顯中那篇多了些細節。

內容如下:「容老與錢穆是在燕大的老同事,老朋友。兩人闊別多年,暢談往事和近況。容老就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談了共產黨對知識份子政策,對學術研究的重視。他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都老了,應對國家民族做些有益工作,我們要努力培養青年一代,為發展中華民族文化科學,為國家的富強團結統一做出貢獻。』錢穆聽了他的忠告,後來他雖然參加了那國際學術會議,但沒有攻擊新中國的言論,此後,他也不寫不利於中國共產黨的文章。錢穆通過容老的勸說,從善如流,是很難得的。」

張維持這番「讚揚」錢穆的話,對重視風骨情操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污衊。錢穆的學生、一九五三年畢業於新亞書院的列航飛,以及撰寫《國史大師錢穆教授傳略》的香港學者李木妙接受筆者查詢時,都表示從未聽聞錢穆在一九五六年去過印度 出席國際學術會議,而出席國際會議不發言,絕非錢穆的作風。李木妙指出:那時往外國出席國際會議是重大事情,校方和學生必定會知道及有記錄。更重要的是,錢穆為人處事,不會因為老朋友來遊說,便放棄原則立場。如果他是這樣的人,就不可能長期以來得到那麼多人敬重。一九五六年之前或之後,錢穆一直批判中共破壞中華傳統文化,這都可從他的著作中找到證據,所以張維持那篇文章有關錢穆的描述,難以令人信服。

筆者其後從廣州花城出版社二年出版的《容庚傳》,找到進一步資料。當中題為:「奉派赴港統戰錢穆」的章節中指出:根據中山大學的容庚檔案,他當年是於十二月廿二至三十一日在香港活動。容庚在文革時寫了一份交代材料,提及香港之行,說是黃煥秋(曾任中山大學黨委書記)派他去的。他到了錢的住所後有以下一段記述:「聞說你(指錢穆)將到某國開會,希望你開會時不要對祖國加以詆譭。他說,國內報紙曾批評我。我說,你先批評國內的事,不是事實,然後國內才批評你。你在學校教書,原不以寫批評政治的文章而有所增重,何必多寫增加惡感以自絕於國人。他說,以後不再寫就是。出國開會並不是事實。我見目的已達,談話轉到別方面去。...」

這份文件,可說是至今有關容庚統戰錢穆的最原始文字記錄,由此得知,錢穆「出國開會並不是事實」,可是在胡顯中和張維持的版本卻變成「去了開會卻不發言」。此外,這文件是容庚在文革時被迫交代而寫,內容必然是對自己有利,所以他說錢穆回應「以後不再寫就是」,是否屬實?便存有很大的疑問。而事實上,錢穆並沒有停止發表批判中共的文章。例如一九五七年初,錢穆應台灣國防研究院的民族與文化課程撰寫一系列講詞,談到救國保種與文化復興,便清楚指出,中共存心破壞中國社會,正在運用一切私智暴力來向中國社會作徹底的破壞。

李木妙還指出,一九五六年,仍是美、蘇兩大陣營緊張對壘的時期,那年十月廿三日發生匈牙利十月事件,匈牙利民眾因不滿蘇共的極權控制而奮起抗爭,連番遊行示威後,至十一月初遭蘇聯出兵鎮壓,導致匈國近二十萬難民逃亡西方,舉世譁然。那時自由世界的學者和輿論都對共產極權統治下的民眾深表同情,並強烈批評共產陣營的迫害,因此以當時的局勢和錢穆的行事作風來判斷,錢穆絕不可能會說「以後不再寫就是」。更大可能是容庚砌詞邀功,以示統戰有成,避免自己在文革中受到進一步衝擊。

錢穆晚年在《八十憶雙親、師友雜憶》一書中,回憶了跟好些朋友的交往經過,當中並無提及容庚,二人有多好多熟,無法得知。那次他來統戰錢穆就只有容庚單方面的記述,而流傳起來竟多了其他加鹽加醋的「種變」版本!

熊十力

不單錢穆,在文革期間以死相抗的著名哲學家熊十力(18851968)也有類似遭遇。二○○九年五月,熊十力的女兒熊幼光發表聲明,指責南京 《揚子晚報》在當年十月五日發表由楊海亮撰寫的〈一代狂哲熊十力〉,毫無根據地編造了熊十力的「狂」,說他曾在蔣介石的生日宴鬧場,狂飲飽食之後,寫詩醜化蔣介石,還說這就是狂出了知識分子的「人格尊嚴」。

熊幼光指出,據她所知,熊十力一生未曾見過蔣介石,而有關熊十力的研究,也從未發現他與蔣介石的會面記述,那何來熊十力參加蔣介石生日宴會?還繪聲繪色地形容現場情況?

熊幼光呼籲,跟偽劣假冒的產品相似,媒體和一些文人的不負責任和有意為之,使假冒新聞和「編造史實」競相產生。在文化浮燥愈演愈烈的背景下,媒體應當奮力制止編造事實,改造嘩眾取寵的文風。而筆者認為,身為讀者,亦應提高警覺,抱著小心求證的精神,切勿輕信一方之言。

筆者上文於20147月發表後幾個月,許禮平在蘋果日報副刊發表了一篇題為〈容庚二三事〉的文章,竟然亦引述容庚生前對他說的同類話, 稱「1956年,美國籌備在印度加爾各答舉行國際學術會議,錢穆被邀,那將會出席作報告,也理所當然要攻擊中共。周恩來獲悉其事,囑中南局書記陶鑄派人向錢穆疏通。陶鑄將此重任交托容老。容老與錢穆是燕京大學老同事,又是老友,於是容老受命來港,勸說錢穆不要罵中共,錢穆也給了容老面子,接受勸告,但要求「中共不罵我,我就不罵中共」。而錢穆是能踐諾的人,在這個學術會議上沒罵中共。似乎以後雙方也就互不惡聲相向。」看來
容庚把那次會晤錢穆的故事, 經常向不同的人訴說自己的版本,而聽者竟會不加查證和思索,便照單全收!!!

筆者最近才知道許禮平寫了這樣的文章,匪夷所思。在2019年7月一個新書發佈會巧遇他時,立即告訴他不應只聽容庚一面之辭,不查證就這樣抹紅錢穆。錢穆怎會要求「中共不罵我,我就不罵中共」? 許禮平笑說自己只寫了一點點!!!但他有錯不改,2020年還拿這篇文章去出書!!!見其《舊日風雲》第三集。


2019年5月1日 星期三


提防李惠堂的童年史被竄改


今年是一代「球王」李惠堂(19051979)逝世四十周年,他不單是上世紀中國著名的足球運動員,生前還是國民政府的忠實支持者,為中華民國和香港的體壇發展,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前不久,筆者意外發現,現時在網絡流傳的一段有關他童年的描述,缺乏充份證據,似是中共當局為了統戰而編造出來,或藉此抬高其家鄉廣東五華縣的地位,方便招商引資,及營造「足球之鄉」的美譽。研究香港足球歷史者務必提高警覺!
        在香港島大坑村出生的李惠堂,原名光梁、號魯衛。成長於一個富裕的大家庭。父親李浩如,少時已從家鄉五華到香港謀生,以建築生意致富。他先後有二十四位太太,六十多名子女。李惠堂排行第三,是長子,幼時因身體孱弱,愛上足球運動來鍛鍊身體,經常在大坑村外的草地練習足球。十二歲到皇仁書院唸書,兩年後輟學,協助父親打理生意。

        李惠堂聰敏活潑,自學成材,中英文都了得,成名後在報章撰寫過不少專欄,也出版過《魯衛吟草》古詩集,及多本有關足球運動的書籍。他多次在文章中提及自己的出生地及入學經過,但十二歲以前的童年歲月,由於較少提及具體細節,便有人乘機大做文章。

        網絡上傳流的說法是:李惠堂六歲時被父母送往家鄉五華縣錫坑鄉接受私塾教育,並在家鄉培養出對足球運動的熱愛,閒來在其祖屋「聯慶樓」附近的禾坪赤足練球,曾把柚子當作足球踢,門旁側的狗洞就用來練習射門。至十歲才返回香港生活。

        但上述說法,從何而來?經筆者查找,是源於政協廣東省五華縣文史資料硏究委員會於一九九○年十二月編印的《五華文史第九輯:球王李惠堂專輯》。此專輯收錄了十多篇有關李惠堂的文章,當中有兩篇是李惠堂懷念母親的文章,另有李惠堂妻子廖月英的訪談,及兒子李炯德的撰文,全部都沒有提到李惠堂童年時曾在家鄉居住了好幾年。

       而提及李惠堂小時到家鄉生活多年的文章,全是五華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的人員撰寫。其中一篇訪問了三名五華縣人,他們聲稱是李浩如的兒媳孫輩,稱李惠堂為三哥,卻沒有說出具體的親戚關係。他們指李惠堂五歲時回鄉,生活了三年。這說法與網絡流傳的有所不同,在家鄉踢足球的描述則大致相同。
        香港方面,現存文獻資料中,有三處能找到有關李惠堂的童年記述。一是李惠堂一九四九年二月廿七日在《大公報》刊載的專欄「球經釋疑」;二是已故名體育記者黃嗇名於一九五一年出版的書《球國春秋》;三是李惠堂去世後三年的一九八二年,各界朋好為他出版的《李惠堂先生紀念集》,當中包括了時任五華旅港同鄉會會長的李壽坤悼文、多篇李惠堂的遺作選錄及記者對他的詳細專訪。全部都沒有提及他小時曾在家鄉五華生活多年。

        要是李惠堂確曾在五華生活了好幾年,又有這樣與足球有關的細節,怎麼五華旅港同鄉會會長李壽坤的悼文,會隻字不提?

        李惠堂小時確曾回過家鄉。他的文章指出,香港被日軍侵佔後的一九四二年初,南京親日的汪精衛政權曾拉攏他,並準備派專機來港,接他往南京及滿州巡迴表演,以慶祝滿洲國成立十周年。他為免被日本人利用,假裝到澳門比賽,乘機逃返內地,經廣州灣、桂林等地,回到濶別了三十年的家鄉五華,與早已回去避難的家人會合,之後再迂迴到了陪都重慶為國府服務。從他那句「濶別了三十年」的描述可知,他是在一九一二年,即七歲時離開五華。

        李惠堂走難回到家鄉暫住期間, 於1942年10月20日在梅縣民教館五華學會歡迎會上發表演說, 題為"讀書不忘體育, 體育不忘讀書" , 感謝鄉親關懷, 並講述自己從小參與足球運動的經過, 隻字沒有提到小時曾在家鄉住上好幾年。如果他確曾在家鄉住上好幾年, 怎可能不在這個時刻, 這個場合略提一二? 此篇文章可在《五華文史第九輯:球王李惠堂專輯》內找到。


         另外,他在一九四八年出版的著作《球圃菜根集》指出:「我是在香江─我的生長地─學球的。除了在上海居留了六個年頭,八打威(即印尼首都耶加達)混跡了兩年多,和廿幾年內為球事四方奔走外,其餘的時間都消磨在香江一隅。」
      2021年, 香港足球史學會的歐陽逢康(筆名十一劃生) 到訪李惠堂有份創辦的旅港嘉應五屬同鄉會, 該會秘書李景欽向他表示, 有關李惠堂兒時回鄉的事,他曾聽過前輩提及,印象中李惠堂回鄉只是幾個月的事,並非幾年那麽長。(見文底的留言) 

縱合多方面資料來看,李惠堂確曾在七歲時身處五華,但是否五歲就到了五華生活了三年才離開,並沒有可信的文獻資料記載,只是五華縣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 及1949年後留在五華的鄉親的一面之辭。至於如何變成了網上版的「李惠堂十歲時從五華返回香港生活」,仍教人摸不著頭腦!

        同樣,一直標榜是「游泳之鄉」的廣東東莞縣,也有類似的名人成長故事。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廣州市委員會的網頁文章,把一九三○年代著名的游泳女將、有「美人魚」之稱的楊秀瓊,說成是在東莞出生,自小在東莞學習游泳,十歲時隨父親移居香港。其實祖籍東莞的楊秀瓊,和李惠堂都是在香港的大坑出生和成長,大陸改革開放後傳出有關二人的童年故事,橋段何其相似! 

        無奈,這樣令人質疑的一面之辭,自1990以來,就不斷被引用,網絡更是推波助瀾。無怪乎有句老話:「謊言講一千次就會成真。」 

1990年9月, 因為北京舉行亞運會,  中共當局為配合這盛事, 開始高規格宣傳李惠堂事蹟在亞運會揭幕前一周在北京宣佈舉辦李惠堂球王獎評選全國最佳球星給予獎勵。同年十二月又在五華縣舉行李惠堂研討會相信那些所謂李惠堂小時候在五華家鄉住上好幾年的故事就是在這期間湧現出來!

大陸的媒體常標榜五華縣是「球王故里、足球之鄉」,「作為內地現代足球的發源地,上世紀三十年代孕育了一代球王李惠堂」。五華除了一九九○年已在縣內的足球文化公園豎起李惠堂的雕像,及把李惠堂故居裝修成旅遊景點,當地政府於二○一七年底,還投資超過五千萬人民幣,在李惠堂故居旁邊,規劃建設佔地約二十六畝的球王文化產業園,包括籌建球王博物館、修葺李惠堂故居、增闢球王廣場等,致力把「球王故里」建設成以足球文化為亮點的特色旅游區。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中共當局曾拉攏李惠堂到大陸出任國家足球隊要職,被他斷言拒絕。一九五三年,李惠堂是最早到台灣,與國民政府及體育界加強聯繫的香港體壇名人之一。他與同為足球運動愛好者的台灣政要蔣緯國和鄭為元合力推廣,使足球成為一九七○年代之前,台灣最興盛的運動。
       
        一九五四年,第二屆亞洲運動會在菲律賓舉行,李惠堂擔任中華民國足球代表隊教練,並帶來多名香港出色球員如姚卓然、莫振華等助陣,組成了香港球員為主,台灣球員為輔的中華民國足球代表隊,勇奪該屆亞運會,中華民國唯一的團體金牌,這屆中華民國另一面金牌是楊傳廣在田徑場上摘下的男子十項全能。
        四年後,一九五八年亞運會在東京舉行,他繼續擔任中華民國足球代表隊主教練,帶領全香港球員組成的足球隊。在總決賽以三比二擊敗南韓,成功衛冕足球賽項冠軍。

        一九六0年代之後,因為中華民國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奧運會籍糾紛,中華民國隊無法參加各項國際足球賽事,加上棒球運動在台灣逐漸興盛,李惠堂在臺灣與足球運動相關的工作逐漸減少。

       他晚年應台灣銘傳女子商業專科學校(今銘傳大學)校方之邀,籌組該校的女子足球隊。由銘傳女子足球隊主力球員組成的台灣木蘭女子足球隊,在七0年代末期與八0年代的女子足球壇上,取得亮麗的成績。

        一九七九年七月四日,這位一代球王在香港聖德肋撒醫院病逝,享年七十五歲。時任中華民國總統蔣經國特題「貞固垂範」作輓額,並在台北舉行了高規格的追悼會,親臨致祭。台灣當局在同年九月, 還在全台灣舉辦"李惠堂盃"足球比賽, 為期十天,有四十多枝男女球隊參加。 這項紀念李惠堂的活動以後成了每年一度的足球盛事, 直至一九九三年才停辦。

     李惠堂去世時, 他的名字在中國大陸的公眾視野已消失了近三十年。與他同期在上海及印尼發展足球事業的隊友戴麟經,四九年後沒有離開大陸,文革時夫婦二人慘被迫害至自殺身亡。假如李惠堂當年留在赤化區,結局同樣不堪設想。大陸改革開放後,李惠堂才逐漸廣為大陸人所知,還成了可帶來經濟效益的有利資源!